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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沈岁知跟晏楚和无声对峙着。

这马甲掉成这样, 估计是穿不回去了,干脆扒掉得了。

她竭力装出坦荡模样,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撩起长发, 再看向他时,眉眼已然漾出娇妩笑意。

她启唇

晏楚和倏然出声“父母早亡”

被打断的沈岁知“”

她脸色微僵, 正暗自斟酌, 却见他迈步朝她走来。

她登时心底警铃大作, 条件反射后退半步,随时准备爆出百米冲刺的势头。

晏楚和步履不停, 语气淡然“身负巨债”

她开始冒冷汗,看着逐渐逼近的男人, 干笑道“这个我花呗确实还没还。”

“表哥借钱”

“咳,这是善意的谎言,我也是身不由己。”

话说到这时,晏楚和已经来到她面前, 他俯首看着心虚无措的人儿,不由有些好笑, 没想到她也会有这种表情。

他似笑非笑,用极耐人寻味的语气, 重复她说过的话“我真是个好人”

沈岁知惨不忍睹地闭上眼,心里悔不当初, 甚至想反手抽自己耳刮子。

发卡一时爽, 收卡火葬场啊

跑路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想往后挪挪,谁知刚退便抵上了墙壁,男人高大身躯就在身前,她根本无从躲避。

沈岁知觉得自己现在除了头皮哪儿都硬不起来。

“是、是啊,你可不就是个好人吗”她扯着嘴角抬起脸来,对晏楚和真情实感道“帮我这么多次,还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这么多善行我就不用挨个举例了吧”

晏楚和“”

他不怒反笑,“你倒是有理。”

二人这会气氛不尴不尬,晏楚和始终同沈岁知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而沈岁知却如临大敌般紧贴墙壁,生怕被人拎起后领拖走似的。

他逼近半步,正欲开口,她便闭紧双眼抢先道“对不起”

他没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堵住,他蹙眉看着她,还想说什么,沈岁知又慌慌张张打断“我错了”

从见证掉马到现在,晏楚和还没问什么,就被她二话不说拦截两回,他好气又好笑,心里那点儿窝火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散得差不多。

沈岁知偷偷摸摸睁开一只眼,想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哪知晏楚和还是那张漠然面孔,她压根瞧不出什么。

她自暴自弃般说道“大不了我给晏灵犀免费做家教,不收你钱成不”

晏楚和眼神复杂地扫她一眼,像是疑惑为什么她认为他缺那点儿钱,随后他轻声叹息,语气无奈“算了。”

“啊”这个回答显然在沈岁知预料之外,她难以置信地对上他视线,“那你刚才在气什么”

刚才他那气场太过骇人,沈岁知还以为他是特别讨厌被人欺骗,真就战战兢兢了一阵子,这会儿才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他问“如果我没揭穿,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这问题问的好,沈岁知后知后觉明白这人为什么生气了,原来是因为自己没坦诚相待。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装到你给我结工资吧。”

晏楚和沉默片刻,才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淡声道“这种事情,没必要瞒我。”

沈岁知打着哈哈,语调轻快“我这不是怕你觉得我图谋不轨吗”

“我说过我信你。”

沈岁知怔住,陷入短暂失语状态,她向来不擅长应对他人的好意,此时不知为何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太过陌生。

紧接着,她面上恢复往日的嬉皮笑脸,方才怔愣像是转瞬即逝的碎片,她只不过把盔甲敞开微小缝隙,随后又严丝合缝。

晏楚和看到了。

但他没能捕捉到。

这种被不着痕迹拒之门外的感觉让晏楚和很不舒服,眼前的人太过虚无缥缈,他不敢握得太紧,却也舍不得后退。

他眼底沉了沉,唇角微抿。

“什么信不信的,幸好你对面是我,换作别的小姑娘估计就沦陷了。”沈岁知笑吟吟地摆摆手,懒散道,“晏楚和,你怎么这种话都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话音刚落,晏楚和眸色微沉,他眉间拢起,突然伸手将她扯近,沈岁知猝不及防,撞进男人怀中。

他垂下眼帘,对上她错愕目光,逐字逐句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脸红心跳”

晏楚和有没有脸红心跳,沈岁知不知道。

但她的确开始脸红心跳了。

二十多年来还没这么狼狈过,又是掉马又是整这些有的没的,沈岁知觉得烦,但好像也不是烦,总之就是想尽快逃离这里。

她想离他远远的,赶紧摆脱自己这稀奇古怪的状态。

“我不知道,我就是开玩笑好吧。”沈岁知半闭上眼,抬手抵在他胸膛,将人往外推,“我朋友还在包厢呢,咱俩就此别过,各忙各的去啊。”

殊不知这话落在晏楚和耳畔,竟惹得他低笑一声。

沈岁知心里一咯噔,似有预料,下意识就要将手收回,却还是为时已晚,手腕被他不轻不重地攥在掌心。

她条件反射挣了挣,纹丝不动。

晏楚和这是不打算做出让步了。

察觉到这点,沈岁知莫名有点儿恼,她觉得自己不愿多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拧着眉头抬起脸,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表情清清楚楚问他什么意思。

晏楚和神情淡然,眼底映着破碎光点。

“沈岁知。”他唤她,问,“你怕什么”

“彭”

摔门声震耳欲聋,如果条件满足,响度绝对足矣点亮方圆几里楼道声控灯。

苏桃瑜吓得酒都喷出来了,压不住地咳嗽着,差点儿没缓过气来,半死不活看向门口的罪魁祸首。

房内另外四人也都吓得激灵,耳朵不聋也要给震聋,一人怒从心头起,狠狠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来人就开骂“你他娘是不是找事”

那人没吭声,看身影轮廓在做出什么动作,像是在口袋里掏东西。

这边骂完了,几人凭借昏暗光线,才看清楚到底是谁胆这么肥。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令在座五人大跌眼镜,只见从来泰山崩于前而嬉皮笑脸的沈岁知,此时正皱紧眉头伫着。

她嘴里咬着根烟,单手摁开打火机,却不知怎么回事,眼瞧着火苗颤颤巍巍明明灭灭,好死不死愣是没把烟给点燃。

苏桃瑜目瞪口呆,见沈岁知这手抖得堪比帕金森,也不知道这短短时间内是受了什么刺激。

沈岁知好容易点上火,她深抽一口,沉沉出声“我真傻,真的。”

众人“”

“我当初就不该馋人身子。”她表情凝重,“我怎么脑子抽了招惹上他的,我这不是贱吗。”

“不、不是,你馋谁身子啊”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茫然问道,手指还夹着牌,“所以你”

话未出口,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又是位不速之客,但这回是个男的,还是搁那儿一站特吸睛的那种极品。

看清对方是谁后,男人那句没能说出来的“果然养了男人”戛然而止,只来得及蹦出个“”的音,在寂静包厢内扩散。

活像打了个荡气回肠的嗝儿。

苏桃瑜正襟危坐,表情和内心一样复杂,想笑又不敢笑,浑身都不得劲。

沈岁知就站在那人跟前,她咬着烟侧首,生无可恋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多问,径直伸手将他带过来。

男人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如松,衬衣纽扣过分规矩地扣到最上方,一丝褶皱也无。包厢内灯光昏暗,映在他面庞半明半暗,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凛然流畅的下颚线条,最终缀进墨池般的眼底。

浑身上下都透着与这格格不入的严肃劲。

而沈岁知挨着他站,妆容精致妩媚,表情慵懒不耐,嘴里还叼着根燃着的烟。她肩头外套半搭着,内搭的黑色吊带裙布料轻薄,基本可以说是能露的都露了,瞧起来实在不良。

这俩人并肩站在一块儿,简直就像是老父亲来夜店抓叛逆期的女儿。

几人里还是那女孩率先反应过来,她咳嗽两声,笑得不尴不尬,问“这、这位怎么介绍”

苏桃瑜俨然是看戏的态度,抱臂翘着腿坐在旁边,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荡,意味深长。

沈岁知抽了口烟,斟酌半秒,才勉强道“我老板,晏楚和,刚碰巧偶遇。”

晏楚和神情坦然,“打扰了。”

“卧槽”

话音未落,沉默许久的男人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沈岁知“你们竟然还玩儿角色扮演”

沈岁知“”

晏楚和眉梢抑制不住地跳了跳,他闭了闭眼,自动将某些不堪入耳的奇怪东西抛之脑后。

“演你妈”沈岁知实在没崩住,凶神恶煞地暴躁开骂,紧接着她扭头看向晏楚和,秒速换上满脸歉意,“对不起我错了。”

晏楚和“”他需要说声没关系吗

应该是不用。

“中国驰名双标沈岁知。”苏桃瑜啧啧感叹道,拍拍手招呼他们“你俩伫门口当门神呢晏总要是没事,一起过来玩儿啊。”

沈岁知想了想,问他“晏老板,打牌会吗三对三那种。”

没在意她千奇百怪的称呼,晏楚和颔首,“会一点。”

“技术怎么样”

“勉强可以。”

沈岁知心想也是,毕竟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私生活也简单又纯情,这种吊儿郎当的娱乐方式他应当是不怎么经常接触。

为报刚才窘迫之仇,她心生一计。

“也行。”她把他摁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对桌前五人道“我让我老板替我来一局,你们可别欺负老实人啊,敢出老千就对瓶吹。”

有人开玩笑道“还挺护着的啊”

沈岁知没理,双手搭在晏楚和肩头,她略微俯身,凑近他耳畔,莞尔“晏老板,我出去抽根烟,马上回来。”

温热呼吸洒上肌肤,暧昧热度攀着耳骨蔓延,像是悄然窜起的火苗,虽然不痛不痒,却也烧得人心头燥热,如火烧火燎。

晏楚和喉结微动,眸色也随之暗沉。

他长眉舒展,状似无意地抬起手来,指节半蜷,云淡风轻地剐蹭过她脸颊,又似乎摩挲片刻,像是有意抚摸,像是暧昧意外。

沈岁知呼吸停滞一瞬。

晏楚和却已经恢复常态,淡声说道“别让我等太久。”

这副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模样,她都要以为刚才他真的只是不小心摸了自己的脸。

这男人还真是吃不得亏。沈岁知想着,耳根子有点儿发烫,她带着烟和打火机离开包厢,在长廊左拐右拐来到卫生间。

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发现口红颜色太淡,于是便从外套衣袋中摸出随身携带的唇釉,全涂补色。

完事后,沈岁知便倚在门口吞云吐雾,她本想试着放空大脑,结果画面拐来拐去,就转到晏楚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鬼使神差地摸了两下脸上方才被他碰到的地方,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自己魔怔过头,不过是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而已,她怎么还就耿耿于怀

难不成是因为晏楚和太纯情,她和他接触多,也被带的开始往纯情路线偏了

那也太恐怖了。

沈岁知不寒而栗。

捻灭烟头,她也没数到底抽完多少根,毕竟她出来不只是为了抽烟,更是为了散散脑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现在大功告成,她也该回去给晏老板“接盘 ”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事实与沈岁知所料想的大相径庭。

在沈岁知看来,晏楚和这种业界精英高岭之花,没有任何不良行为习惯也没有任何作风问题,是最符合当代社会价值观的极品人物,这样的人被自己送上牌局,还不得输得一塌糊涂稀里哗啦

结果还真不是。

沈岁知刚推开房门,就看见桌前除了背对着自己的晏楚和,另外五人包括苏桃瑜在内,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脑袋,苦大仇深地凝视她。

这场景还怪吓人,堪比旭日东升时分葵花园中百花回头瞅你那感觉。

沈岁知打了个激灵,第一反应是想晏楚和的牌技竟然差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吗,但仔细琢磨后,她发现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像救星。

“怎么了这是”沈岁知几步上前,挨着晏楚和坐下,“这都什么表情,被欺负惨了”

“沈岁知你赶紧把晏楚和拉走吧”苏桃瑜忍无可忍,一把将牌摁在桌上,悲愤出声“这压根就玩不下去,他作弊啊”

沈岁知瞠目,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向晏楚和“你竟然还会出老千这种高端操作”

晏楚和周身气压明显低了几分,他抿唇捏了捏眉骨,“没,正常打。”

苏桃瑜继续控诉“这正常打得跟开挂似的他脑子里是不是有记牌器”

嗬。

沈岁知给听笑了,对跟前几人示意,“瞧见没,人家搞金融的就这么牛逼。”

众人“”

人说话

“我跟他们玩儿牌都是拼酒。”沈岁知转向晏楚和,“你没沾酒吧”

晏楚和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嗓音淡漠“两局人机,不至于。”

苏桃瑜只觉得心里满是疲惫,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二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一腿。

坐在旁边的男性朋友很有灵性地替她把问题给问了出来“等等,所以沈岁知你刚才是去接晏、晏总的电话啊”

提及对晏楚和的称呼时,他不大自在地稍作停歇,险些一声脱口而出的“晏哥”,吓得他差点咬舌头,才改口成“晏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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