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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第191章

顾见骊蹲下来, 将买来放在一旁的各式花灯一盏盏放入水中。红莲花灯裹着柔和的烛光, 随着水波轻轻地晃。

“来年这时候, 可以带囡囡来呢。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顾见骊一手提袖, 在水面又放了一盏宝鹿花灯。盈盈闪烁的烛光在两只鹿角上。

“没有了。”顾见骊回过头,仰起脸望向姬无镜, 且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弯着眼睛软声细语:“我还要。”

姬无镜在她身边蹲下来, 压低了声音:“还要?”

“嗯。”顾见骊点头,“都放进水里了呢。”

“哦——”姬无镜拖长了腔调, “原来是要花灯啊——”

“不然呢?”顾见骊疑惑瞧他。

姬无镜扯了扯唇角笑了,又做出失望的样子来,慢悠悠地说:“还以为是要叔叔啊——”

顾见骊怔了怔, 立刻想到了什么, 使劲儿推了姬无镜一下, 说:“快去给我买!”

姬无镜摸了摸她的头,瞧着微羞的眉眼, 心满意足地起身下了船。

“船上的可是正仪太后?”姬无镜刚走, 不远处的岸边有一妇人高声询问。

顾见骊偏过脸去瞧,见到老妇人慈眉善目满脸堆笑,笑得一团和气。虽是一身百姓打扮,瞧着却很懂规矩。而且顾见骊觉得有些眼熟。

股见骊让船夫将船靠近岸边, 让那妇人上船来说话。

忽然起风了,虽然不大,可是吹拂在身上有些冷, 顾见骊拢了拢毛茸茸的斗篷,走进船舱里见那妇人。

“太后娘娘万安。”老妇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笑盈盈。

“你是何人,有何事?”

“回娘娘的话,民妇夫家姓李,民妇平日里时常为京中青年才俊和姑娘们说媒。当初您和国父大人大婚时,民妇也是那六个媒婆之一。”

顾见骊慢慢把她想起来,怪不得她刚见到这李婆子的笑脸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媒婆寻她做什么?

李婆子笑着说:“娘娘,民妇是受人之托来做媒的。”

“给谁做媒?”顾见骊心下疑惑,看向李婆子。

“西城岳家四年前受调赴京,当时岳大人家里人并没有一起跟来,妾室和几个庶出的儿女留在西城,今年才搬来京中。岳大人的几个庶出女儿中,六姑娘冰雪聪明,不仅人乖巧听话,还是个本分懂规矩的……”

顾见骊听着李婆子絮絮夸着岳家六姑娘的好。媒人的嘴,倾泻的水——想截都截不住。

顾见骊也不打断她的话,由着她说。

她端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花茶,花瓣随着茶水倒进薄薄的白瓷小盏中,鲜红的花瓣飘在茶面。顾见骊的目光随着花瓣的飘动而浮动。待那一片花瓣静下来不动了,她才端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唇齿皆温。

“你说完了?”顾见骊饮尽一盏茶,抬眼直视着李婆子。

李婆子察言观色,立刻不再夸,而是说:“这一个人的好呐,都是相处出来的,不是别人夸出来的。娘娘若是首肯,日后自然能发现岳家六姑娘的好来。您看一眼?您偏偏头,从窗户就能看见。”

顾见骊依言,微微侧首,从开着的窗户望出去。隔着一段距离,另外一只画舫上,岳含荷文静地立在船头。

由始至终,顾见骊脸色寻常,瞧不出什么情绪来。这让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李婆子一时之间也摸不准。她试探着开口:“娘娘,夫妻之间和顺为重。您若是想在国父大人身边放个人,岳家六姑娘绝对是顶好的人选。”

顾见骊轻轻笑起来,问:“我为什么要往国父身边放人?”

李婆子愣了一下,想起京中盛传国父大人对正仪太后的好来。她赶忙说:“国父大人对您的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儿,他对您好,您也要体贴一些,才能换来更多的宠爱不是?”

李婆子瞧着顾见骊和颜悦色,甚至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丝毫没有身为太后的高高在上,平易近人得很。她放了放心,又多说了几句。

“您大度些,主动送人过去,总比男人自己收到身边要放心。人是您的,任您拿捏,也得让国父大人感激您的好来不是。女子生产伤身,亦不方便伺候。这天长日久的,男人总要熬不住,自己去寻,到时候岂不是给您添堵。而且娘娘诞下小公主,日后自然要再娩嫡长子,彼时再孕时,在国父大人身边放了人才更安心……”

姬无镜踏上画舫,走进船舱来,冷眼打量着李婆子,随意说:“哪来的糟老婆子在这喋喋不休吵得像个棒槌。”

李婆子一惊,赶忙跪下行礼。

姬无镜没搭理她,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径直走到顾见骊对面坐下,目光在桌上的瓜果盒里扫过,挑了块糖来吃。

李婆子心下忐忑,忽有了几分担心,生怕惹怒了喜怒无常的姬无镜。她在心里暗暗揣摩姬无镜的心思——国父大人会不会因为她妄自议论而动怒?可是她说的话都是为了他好,说不定她的提议正合国父大人心意呢?

顾见骊看了姬无镜一眼,沉默地等了等,可姬无镜一心挑着小几上的糖果来吃,显然一副不想理会李婆子的样子。

顾见骊这才开口,温声细语地询问:“李婆子,你说岳家的六姑娘冰雪聪明,不仅人乖巧听话,还是个本分懂规矩的?”

“是是是,是个很乖很本分的好孩子,两位主子一定喜欢!”李婆子赶忙说。

“我竟是不知道谁家本分孩子连自荐枕席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你若夸她一句天真烂漫可爱勇敢,本宫才信几分。”

李婆子一瞬间变了脸色,脸上所有的笑堆在脸上。

顾见骊又说:“李婆子,做媒是喜事。可乱牵红线的做媒瘾却要不得。”

姬无镜随口说:“跟她啰嗦什么,直接丢下去不就完了。”

丢……丢下去?丢哪儿?那么深的宁阳河?李婆子吓得脸都白了。这寒冬腊月的多冷啊,她还不会水……

“你既是我们大婚时的六媒之一,自然要以礼相待。”顾见骊抓了一把瓜果盒里的糖果,塞到李婆子的手中,“拿去吃罢。”

“诶、诶……”李婆子茫然站起来,连行礼都忘了,磕磕绊绊地往外走。直到一大步跨上了岸,远离了身后的画舫,她才松了口气,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岳含荷见她下了船,心里焦急的她赶忙让身边的小丫鬟赶过去询问结果如何。然而,李婆子瞧见岳含荷身边的小丫鬟朝她跑来,她连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只想离得远远的!

她是鬼迷了心窍,又犯了说媒瘾,才敢沾国父的事情啊!

画舫内,顾见骊问:“可给我买回来了?”

“堆在船头了。”

顾见骊起身往外走。然而她才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姬无镜握住。姬无镜微微用力,将她带进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顾见骊一惊,急忙小声说:“船夫还在外面的!”

“你也知道他在外面啊,又没进来。”姬无镜双臂环过顾见骊的细腰,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拥着她。

他贴着顾见骊的耳垂低沉地轻笑,慢悠悠地说:“顾见骊,这不对劲啊。难道你不应该说些什么?怎么一心想着花灯。”

“说什么?”顾见骊问。

“啧,”姬无镜笑,“你应该揪着我的耳朵凶巴巴地喊‘姬昭!你要是敢乱来,我弄死你!’”

他捏着嗓子,故意学着顾见骊的腔调。

顾见骊被他逗笑了,她说:“谁管你,你爱怎样怎样,我才不管。”

“那可不成。”姬无镜阴了脸,“没人能管得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能管我。”

“你这人也是的,非要别人管着你。”顾见骊垂下眼睛,唇畔带着笑。

姬无镜近近望着她的侧脸,他张开嘴,凑过去,在顾见骊的脸上咬了一口。

顾见骊使劲儿去推他,从他的怀里挣脱开,站了起来,再次小声提醒:“船夫就在外面!”

姬无镜黑着脸起身,大步往船舱外走去。画舫挪到河岸,然后姬无镜把船夫赶上了岸。

顾见骊跟出来,握着帕子的手搭在木门上,问:“你将他赶走了,船怎么办?”

“随便飘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放烟花,烟花升空在夜幕中炸开。顾见骊仰起头来,望向满天的花火。

姬无镜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无聊地收回视线,懒散立在一侧,静默望着顾见骊仰起脸认真看烟火的模样。

待烟火歇,暂时没人再放,顾见骊收回了视线。

姬无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牵起顾见骊的手,将她拉进了船舱中。木门关合,连两侧的小窗户前的垂帘亦被拉了下来。

直到此时,顾见骊才明白过来姬无镜所说的今晚不去是什么意思。

“姬昭,你又要胡闹什么?”顾见骊惊了。

她能听见岸边的喧嚣,有男人夸今年收成好,有妇人夸今夜的宁阳河很美,还有小孩子嚷着要花灯和泥人。

画舫是随便租的,并不算很宽敞。船舱内两侧摆着长凳,中间又是一张四方小几,配着四个杌子。

顾见骊坐在一侧的长凳上,后背紧贴船壁,警惕地盯着姬无镜。

“你等等。”姬无镜说完起身,走出了船舱。

顾见骊偏着头,从开着的木门去看他。

画舫随着水波而动,已经飘离了河岸。姬无镜走在河面上,如履平地,走到岸上时,鞋面未湿。

惹得河岸边的人连连称呼,惊呼不断。

月下红衣人,踏水而来,清风拂袖,莲灯相衬,满天繁星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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